因为觉得其实过去的每一年都特殊,叠加在一起反而显得很寻常,所以几乎不会去写年终总结。不过今年突如其来的疫病改变了所有人的生活,我被动地开始学习在不同的生活方式的缝隙间寻找平衡,竟然也很快地适应了新的生活方式。

除去今年有无数人丧生、失业、失学、难以维持生计让我想起来就窒息之外,刻意保持社交距离对我来说还挺理想的,而且减少通勤/化妆/不必要的外出和见面聚会联络还节省出不少属于自己时间。说起来,过去的某一个时期认识到自己并不属于社交动物,但必须认真social才会对我的工作/学业/生活有好处这件事也是发生过的。那时候也努力去尝试了,没有什么自我冲突和心态上的应激,做起来真的还挺顺利的,收获了新的好友,人际关系也成功更新了一波。自认为不是个缺乏个性的人,所以想把这种变化归功于柔软性吧。

柔软性应该也不是只属于我的特殊技能。 面团、水、泥浆都很柔软。即便是金属在加热后也能变软。本学期语言课的最后几天,高国先生在课上挨个问大家今年过得怎么样,我回答今年的步伐也很沉重,但是已经习惯了。过去的这一年里我也一如既往地珍视这份柔软性,再算上很大一部分好运气,才使得今年真正平安地度过了。

阅读

惭愧地说因为重心都在做设计上,今年的阅读量格外少。如果连绘本都算上的话,中英日语加起来大致新读了12本。年初自肃在家的时候读了弗洛姆的《逃避自由》和《健全的社会》触动很大,对于自己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如何规划职业和我目前正做的事情有了更深刻的思考。其中两本自然博物相关的《海风下》与《岛屿书》是后来返校一边上语言课一边看的,也许一般人会觉得被治愈,但我体会到了万物在这个宇宙中生存的艰辛和孤独。即便有这种体会,我仍然拒绝承认自己悲观地在生活,因为就算在没有疫情肆虐的时空里,生命的存活延续也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有点遗憾的是萨尔曼・鲁西迪的长篇小说《午夜之子》还没有看完,阅读过程中意外地发现自己很能接受在印度那片土地上的历史和宗教轶事,虽然在此之前也完全没有印巴近代史的知识铺垫,但是厚重又细致的文字非常具有可读性,明年1月就能读完它了。剩下就是一些别的小说、绘本以及命理或修行类的书目,后者也相当实用,占星和预测的水平又比去年有了质的进步。

设计

今年也有脚踏实地地好好努力。新做了两个完整的项目,还为一个老项目做了一些补充。好像太少了。其实我不应该以计数的方式来标记成果的。是否收获成长这件事大概只有主观感受才重要,但是客观也存在对与错的标准。于是客观事实就是,虽然有了肉眼可见的成果,但仍然远远不够,还是低估了一些评判标准。9月份在高压忙碌中,栽了很大的跟头但是我不想把它归结于自己运气不好。10月份的试炼意外地没有战胜(如果想清楚了状况也并不意外),但是过去了之后重新整理了一番原本以为比较稳定的想法又重新出发了。

年末的一段时间里看了同龄人和更年轻的设计师的成长轨迹,他们的作品让我感到了震撼,但又不觉得自己会在任何时空里都有输给他们。与往常有不同的是,今年心理上不再排斥分享自己的作品让各种各样的人评价,觉得设计力也应该具有柔软性,不能光有input而没有output,有所流动也许会更为丰盛。唯一有些疲惫的事情也是从这件事里发现的。有些厌倦了为了考学而去反复挖掘概念性,哪怕自己并不喜欢那一种所谓的「合适的」美学表达,或者说在反复中消磨了些许敏锐性。也是在12月,和中村先生的面谈让我有了一些曾经从来没有过的思考,开始想了一下如果不考虑生计的话,未来不做设计而是做艺术家的我会不会更快乐,还有一些别的七七八八。

音乐

互联网平台真的很喜欢用大数据报告来盘点我们的音乐偏好以表现它好像知道的很多。今年无数次想念曾经在使用app听歌之前的时光。小的时候是买磁带放进录音机里听,边听边在本子上抄歌词,并假装在写作业。后来拥有了一台从日本带回来的CD Walkman,虽然那个时候还不认得上面Made in China的英文,却还是天天下课后积极地在CD店挑世界各国的碟。有了第一个MP3后还热衷于把买过的CD里喜欢的歌分门别类拷贝进MP3里听。那些有些古老的经历是现在通过数字化APP搜索音乐完全体验不到的吧。所以在看到伊藤桂司先生的磁带拼贴艺术作品和关于音乐的访谈文章时候,觉得仿佛遇到了知音,不知道明年有没有幸运见上他一面呢。

今年与音乐有关且触动过我瞬间不止一个,但是很想倒过来说。11月的时候,开始大量地循环Enya的曲子。有一次在若本先生的课上她让我们写作,说是要给我们放一些治愈的背景音乐。当时心想无非就是一些没有歌词的轻音乐吧,结果Enya的声音温柔地抱住了我的整颗心。这是久远的曾经拥有CD Walkman的年纪,在CD店翻到过的声音啊。也许Enya的曲子对那个时空的我只是一个来自异域的新鲜声音,但是现在绝对是恰好撞在了我的治愈点上,虽然说不好是被曲子还是被温柔的回忆治愈。或者说,若本先生本身也很治愈。另一回则是7月,在涩谷的一个商店街独自拍摄作品素材的时候。那时整条街都放着紫团的新单Route 246。虽然在日本的大街上听到偶像的洗脑口水歌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在身心俱疲的情况下绝对是一缕亮光。从联觉的角度看是黄水仙色,因为记得那是个阴云密布的下午,那一瞬间我好像看到了粉紫和嫩黄的歌声穿过街道。近些年一直喜欢的Brazzavile在春天的时候出了一首新单曲,其实在这之前总有种与这个乐队存在于不同时代的错觉,但是这首Paper Mask把我们都带回了鲜活的现实里。

其他散装的愉快回忆还有在深秋的时候做マーブリング搭配了Keith Jarret,度过了很难熬的一段时期;平安夜那天和偷偷桑聊起圣诞节的歌时听了山下达郎;今年最后一节语言课的时候老师说要做critical thinking reading,于是整节课都在放キャンディーズ他们的老歌,叫我们对歌词阅读理解,昭和感很解压。

这一年绝对是有过很艰难的时刻的。

但是回顾起来的时候却还是充满了感激,因为吸取了教训的同时也在方方面面做了断舍离,意识到了什么对自己来说才是最珍贵的,谁对自己来说才是真正值得依靠和信任的人。身边一些朋友经历了分手,但我和喜欢了很长时间的人还稳定地在一起。也很幸运能被自己尊敬的师长前辈们帮扶着,暂时还没有作出什么值得称道的阶段性成果报答他们,但却也还是贪心又任性地想今后要是也能被继续关照就好了。目前的时点并不想提明年要达成这样那样的具体目标,在变幻莫测的世界里,无论生活变成怎样,都能找到自己合适的姿态,能这样柔软地生活着就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