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3日是世界读书日。

记事以来,家里的书房四面墙都是书,很多人提到的“理想中的书房”大概就是那样的吧。

在父母接近疯狂的严格教育下,我开始学说话的同时就开始学认字和阅读了。听起来也许很酷,但对幼儿而言完全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对成年人也一样,被耳提面命着去完成某种任务总归会产生焦虑和压力,从而兴趣寡然。识字以后的阅读的领域也并不是随心所欲的,读了过多童话后被要求读古代武侠“平衡一下”,读武侠之后被要求看中国四大名著,完成前置任务后被要求阅读外国文学名著,上中学开始文学评论和哲学类。一些快餐式文学或者被定义为“不入流”的书籍,在长大到一定年纪后是不被允许出现在书桌上的。

开拓一片新领域的疆土自然极其辛苦,于是阅读生涯的前半部分里,我的快乐通常都是短暂的。无意渲染学习的苦行叙事,但是撇开阅读不谈,生活何尝不是如此。 想起了那句鸡汤话:「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但是只有在眼前的苟且里体验过生活的意义,才能去得了远方理解诗的真正涵义。

真正走出阅读前期的苟且,体会到远方新鲜而热烈的感受时,是在接触了媒介环境学之后。秦老师的媒介环境学课是在春季学期,春夏之交的下午和老人家的叙述往往令人昏昏欲睡,但是意外地总有灵光乍现和振聋发聩的时刻。也是从那开始,我开始惭愧地重新审视身边一些被视为理所当然的媒介实体,包括书。一直以来,总是着眼于事物和媒介呈现的内容和方式,却没有深入思考过诸如此类的呈现背后的力量。比如,我为什么而阅读,是因为持续性地往脑海里填充知识能让人感到安心,还是为了父母的虚荣心,或是自己的虚荣心,还是某种赶进度式的清任务行为。记忆中家里书房里的书墙仿佛是透明的,以至于我虽然在阅读,却并没有注意到它。当它在脑中重新闪现的时候,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前些日子和猫好朋友说,现在离开原来的圈子不再研究学术理论了,看起专著来反而因为心态轻松,反而理解得更通透深入,更喜欢这种思考和审视的头脑状态。她笑说虽然她很喜欢看画展欣赏艺术品,但如果她来画商稿或者赶ddl地做设计可能也会感到烦躁。这大概是一个比较健康的状态吧,我们都没有被“应该做的”事情给异化,站在圈外反而保持了自由。

秦老师去年退休了。很偶尔地发现,老胡今年开始带起了非传播专业本科的媒介环境学课。也许他能上得比秦老师更好,毕竟他那么能讲。但是如果我上他教的课,也许我也不会是现在的我。并不是指他不适合我,只是不同的机缘会塑造不同的未来罢了。想起老胡也曾经在别的课上讲过,“一个在大学飘过的孩子,如果从来没有思考过自己生存的意义,或者从来没有独立思考过,没有意识到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是很艰难的,是被异化的,很不自由,需要去追求自由的意义,如果没有这些东西的时候,我觉得他的这四年是白读的。”

我应该不算白读了书。 至少现在还保持着阅读习惯的我,还是能够时常通过阅读(非消遣读物)冷静地批判、反思或者被启蒙。再度回忆起透明的书墙时,他们又变成实实在在的书墙了,那些曾经关于阅读的记忆不完全是愉快的,但它的存在却是合理的。现在这样站在圈外的我,以轻松的心态阅读那些若选择了与现在不一样的路则必须完成的任务,我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带着考虑会不会让老胡感到遗憾的心态去评价自己的行为了。

但是我可以肯定,是老秦的话一定会感到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