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杭州待过的最后的那些日子,距离现在已经快满一年了。但是那些记忆在我脑海里依旧崭新。去年三月,整座城市还在暮冬里,我每天清晨天光初晓就出门,穿过长板里和米市巷到大路上,与熙熙攘攘的人流擦肩而过到达公交站。巷子两侧的的早餐铺子总是冒着热气,德胜桥下的的京杭大运河永远平静一言不发,货船们缓缓地沿着苍蓝色的河水一路向北。

住的地方离上班的地方很远。 换乘的两趟公交大多数时候不准时,而且也很少运气好到有座位。整车人随着刹车和启动时不时前倾后仰,我和人们像鱼罐头里的小鱼一样地挤在一起,那时候无数次这样想,以后到了新的城市,一定要找个离家近的公司上班,然后这成了一个flag。

说到新的城市,3月29日晚和J、K两个女孩子一起去KTV唱歌,她们是我在杭州最好的朋友了。这算是一场给我送别的聚会。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街道空空荡荡鲜有路人,夜色如磐,没有星星。在外面见到本来会一起的C和他的朋友,J说这是我在杭州的最后一天,他们很吃惊,问我们为什么没早点说,然后我们握握手告别。

我见过无数个子夜时分的杭城,那时的深夜总有得已或不得已的理由在街上游荡,不过这次与以往都不一样了。回住处后和K一起躺着,没怎么聊天但沉默却并不会觉得不自在,这是我们一贯的相处方式。音乐开着,陈鸿宇的嗓音。

第二天清晨,她送我到车站,我背着白色的帆布包拖着行李箱坐上了去南方的动车。我们说说笑笑,没有特别依依不舍但也并不意外,我不喜欢让离别变成一种充满仪式感的事情,因为我们一定还会再见,这样已经很好。也许她也这样觉得。

从杭州搬家到深圳,我很清楚有些东西不会消失,但另一些事情会随着这场搬迁真正地成为过去,我一点都不留恋。

2. 身处南方,很多时候容易混淆季节变换的感觉。看到曾经待过的城市大家在时令季节会在社交网路po照片,春天南航校园的二月兰、鸡鸣寺的樱花,盛夏杭州西子湖里的荷花,秋天的紫金山、南大鼓楼校区的银杏,冬天里静默落雪的运河。

这些都是很美好的回忆,不过新的生活也不会输给从前。我没有安土重迁的思想束缚,为了多体验些不一样的生活总是「在路上」。在深圳的第一个家离机场有点近,飞机轰鸣声总在深夜入眠的时分骤然响遏行云。然而睡眠质量却好过从前太多,除了不得已的情况,已经不再会在午夜的路灯下徘徊走动了。

从地图上看,纵横交错的小巷把这片地区的房屋分割成大小方块,到达地铁站之前也和以前一样得沿着迷宫一样的小巷继而穿过大街和人群。沿巷相邻的都是整栋的庭院,庭院里种很多植物,时令花卉在这里生长的很反常,比如1、2月的时候也能闻到桂花的甜香,勒杜鹃一年四季都在盛开,但是惊喜大多是南方专属的植物给的:11-12月是美丽异木棉的花期,艳丽而垄断地盛放;2月别人家庭院栏杆里金灿灿的炮仗花长势喜庆而热烈;3月沿街都是姹紫嫣红的倒挂金钟,而黄花风铃木的枝头也仿佛是被大群胖乎乎的黄鸟争先恐后地停驻,一树黄花仿佛随时都要起飞。亲眼见到这边的椰子树之前,没想到竟然能长得那么参天而茂密,这边有个名字很霸气的品种叫大王椰子树,每次见到都要忍不住伸手摸摸它巨大的树干感叹一番。

和以前一样,家离公司仍然很远。不同的是我已经不再那么厌倦长距离的通勤了。搬迁的经历让我懂得,能让我产生安全感的地方不一定非得是家里,只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要和谁在一起,一直在路上也能让自己心安。

3. 现在的家一年租约月底到期,明天就要搬到新地方了。我和狗卓都很不舍,因为这里是我们两个人最初一起生活的地方。我会永远记得并珍惜在这一带生活的回忆:雨季我一个人在家生病吐了一地,他知道后从广州连夜赶回家收拾呕吐物,把半死不活的我扶起来吃药看病;盛夏的时候买了没吃过的海鲜,一起在小桌子边喝我做的丝瓜蛏子汤;台风天出门,两人开心地抱成一团缩在伞后面躲避风雨;晴朗的午后,在空无一人的巷子里他执意要用手拿着冰激凌喂我吃,说像在喂小动物。这些属于两个人的记忆说起来有点害羞,但还是想在细节被遗忘之前赶紧记录下来。

新家在南山,算是搬进了关内。小区名字听起来有些珠光宝气,然而字眼里又透着一股不造作的朴素,绿化程度相当好。看房的时候接触了好些把房子转租出去准备回乡的人,转租这间给我们的小哥也是个设计师,他在一周内以惊人的效率一口气完成了辞职、退租、回乡。

诸如此类的聚散无常我也曾经历过,但因为带着四海为家的观念这么活着,所以并不觉得不能好好适应这里。在深圳流动才是一种常态。有天下班后路过一间热闹的小饭店,窗户里传来一群人齐声唱生日歌的歌声,应该是给他们的某位朋友庆生吧,突然感到被治愈了。很有可能现在这群朋友都早已四散离开深圳“没多少机会像现在这样聚起来”了,但是他们没有完全把在这里的生活简化为一种仅仅是打工賺钱的漂泊,还是带着些许仪式感和人情味的。珍惜当下。